新元历0089年雾月金盏日,新王国首都——圣城·第三帝国大道
帝国书院,位于新王国首都圣城的亚米尔区。也是由元老院直接管辖的建筑中,唯一位于被称为“帝国子午线”的圣城中心线以外的。
在莉切尔教掌控圣城的时期,也就是元前时代,这里是供奉教廷最高典籍的神圣教堂,也是莉切尔教最重要的十八教堂之一——信奉法则之教堂。
而现如今,由于在启元战争中受损较轻,同时又包含大量旧时代的书籍,因此这里被改造为了帝国书院,是新王国等级最高的学府机构之一,但是其本身并没有任何学生或教师,这个书院自诞生之初就只有一个目的——为后世之人传递那场战争的真相。
“为此,在帝国书院主持下全国各地共同出力进行《传颂原典》的编撰,试图通过编写当年战争中起到主导作用的传奇三姐妹的英雄谭来展现当年的战争真相。”
列维坦在宽敞的马车车厢中向尤纳斯简要说明需要她的力量来编撰的史书《传颂原典》的来龙去脉。
只是,尤纳斯像是早就心知肚明了一般,只顾闭着眼睛弹奏自己的竖琴,并没有对列维坦的话有太大的反应。
列维坦不满地啧了一声,表情也开始变得狰狞起来。
一旁的书记官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长官现在心情正糟,于是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用眼角观察起自己的长官的一举一动。
突然,列维坦朝着将自己当成空气的少女以近乎咆哮的声音吼道:
“喂,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是你说只要我也给你讲个故事你就肯继续叙述的,我都已经讲了三个了,你还想怎么样!”
尤纳斯依然没有停下自己手中的小竖琴,一边演奏着悠扬的乐曲,一边闭着眼回答道:
“因为你净讲些元老会那帮家伙希望我听的东西啊。这样不能算是讲故事呢,只能算是介绍。而且居然和书本上的文章一字不差……你刚才说的那些啊,简直就像是刚刚上任还不满一个月的蹩脚新人圣城导游会说的东西啊。”
“噗嗤……蹩、蹩脚新人……导游。”
列维坦用足以杀死人的视线恶狠狠地瞪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的书记官,后者立刻一个激灵恢复到了平时的工作状态。
就在红发恶上司准备狠狠教训一下自己身边的倒霉属下时,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好像是到了呢,红发魔女。”
“红、红发魔女?你、你怎么敢这么叫我!我要宰……”
“不要那么生气嘛。这是在你旁边的那个小哥和他的同事暗地里给你起的绰号啊。”
“等,你怎么?……啊啊啊,长,长长长官,不,不是这,我,我……”
“呵,呵呵。红发魔女,嗯?!我这就让你尝尝魔女的怒火!”
丢下“混战”中,或者说是单方面碾压中比较好的两人,尤纳斯用完全看不出是个失明人的动作很顺利地独自走下了马车。
在那双深绿色的长靴和那头翠绿色的长发先后接触到地面之后,尤纳斯像是为了完成什么仪式一般,低下身子,把手放在了帝国书院前的广场的地砖上,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些什么旁人听不清的话。
当列维坦发现自己应该要押送的“犯人”不见了,并用摔的动作冲出马车车厢时,尤纳斯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小小仪式,赶在被其他卫兵注意到以前把双手伸向了重心不稳摔在地上的列维坦面前,用带有一丝悲伤的语调说道:
“你该把我铐起来了哟,押送官大人。”
“奇怪,你刚才不是还很抗拒手铐的吗?”
“在别的地方,是的。但是在这里,我必须要为自己戴上手铐。”
“为什么?”
“为了赎罪……”
这样说着,尤纳斯那双失神的美丽眼眸渐渐染上了一层阴霾。列维坦依旧保持着摔在地上的姿势,仰视着自己的“犯人”,出神地看着她。
“当年在这里,我做了对不起同袍的事情……这是我一定要背负的罪过,也是我永远无法甩掉的绞刑架……”
列维坦从地上爬起,拍去身上的尘土,然后一脚把被自己掐得晕过去的书记官踢到一边,紧接着才从身后的腰带上取出两个像是玻璃圆环一般的东西,并把它们套到尤纳斯那双乖乖往前伸出的手的手腕上。一接触到尤纳斯的皮肤,那对圆环立马开始高速地旋转并迸发出微弱的火花,随即开始改变形状并互相靠拢,紧接着传来“叮”的一声,两个圆环保持着相切的状态停止了旋转,光芒渐渐消失,变回了原来的玻璃材质。
列维坦微微皱了皱眉,她很清楚这副手铐其实对于佩戴者十分不友好,高速旋转会剧烈摩擦佩戴者的肌肤,带来剧痛和灼烧感。更重要的是,在佩戴和摘除过程中的高速摩擦会在犯人的手腕上留下一圈红色的伤痕,伤痕需要几年的时间才会渐渐消失。这意味着犯人在这几年中都不得不接受来自社会的异样的眼光和区别对待。虽然也曾经有人提出要对这种手铐进行改进,但因为佩戴者都是罪犯,因此也没有太多人关注这些。
“果真如传言所说,带上这玩意儿的时候很痛啊。”
“不好意思,一会儿进去以后我马上就帮你拿下来。”
听到列维坦这番包含着歉意和关切的话语,尤纳斯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帝国书院的外墙刻满了古老和沧桑,尽管几经修缮,外墙也整个重砌过,但这栋建筑依旧让人无法感到生机与活力,反而充满着古老与肃穆。
只要你走在帝国书院的广场上,那你绝对会被屋顶钟楼位置的彩色玻璃幕墙所吸引,整栋建筑上这样的玻璃幕墙一共有108块,对应着降世的108位圣母莉切尔的使者。
而面对着广场的玻璃幕墙上描绘的是被称为“阐释者”的使者,“阐释者”在神话传说中的功绩是向居住在地面上的凡人叙述那段天地初开、一片混沌时期的天上诸神之间发生的轶事。
等到自己的手下在广场边列队完毕后,列维坦便指挥着队列像是接受检阅一样踏步前往书院。
其实这是必须的手段,因为帝国书院本身虽然闲人免进,但是由于建筑本身的宏伟再加上108块的彩色玻璃幕墙导致书院广场成为了圣城的热门景点,每天都有许多游客在广场上参观。所以为了进入只有一个出入口的帝国书院,列维坦和部下不得不表现得做作一点,好让广场上的游客以为这是景点故意安排的表演。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第二天的《圣城日报》的头条不会是《震惊!帝国精英卫队居然押送犯人进入帝国书院?地下审判庭确有其事?》。
“你们也很辛苦呢。”
“闭嘴,要表现得像个囚犯,不要和我搭话。”
在围观的游客中,不时有关于这次“即兴表演”的评价传过来。
“喂,那个扮演囚犯的看上去好漂亮啊。”
“就是说啊,哪里来的大小姐吧,干嘛要演囚犯呢?”
“连衣服也不换一件像样一点的,真没有职业修养。”
“喂,仔细看的话,在她旁边的那个队长好像也是个小女孩的样子嘛……”
“嗯?哪里啊?我看看……是真的呐。”
队列中的尤纳斯似乎是感觉到了身旁的列维坦的躁动,于是悄悄地揶揄她:
“欸,我们去给他们露两手怎么样啊?”
“你少来,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逃掉的。”
听到列维坦的回答后,尤纳斯低下了头,脸上不知为何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
来到了帝国书院前,书院的首席研究院,一位白发苍苍、看上去什么时候离世都不奇怪的老头子正站在台阶上迎接一行人。
在老头身旁还站着一位梳着紫色波浪卷发的年轻少女,浓妆艳抹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少女穿着特制的军装,披着看上去就很昂贵的丝质披风,衣角和领口的位置还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一副盛气凌人的贵族千金的架势。
少女一开始显得十分散漫,但在看到尤纳斯之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认真了起来,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料。
同样没有反应过来的还有刚刚还在尤纳斯旁边的列维坦。
“等……”
除了场外看戏的观众外,其他所有人看到刚刚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毫无疑问都是带着凉了半截的心情去对待的。
尤纳斯不知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方法瞬间从押送的队列中冲到傲慢的少女面前,并且用不知何时、从何处、以什么方式取来的巨镰【该隐的赎罪】的刀刃架在了少女那看上去苍白、纤细、看上去——当然实际上也是脆弱不堪的后颈上。
现场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间陷入沉默,这段时间里,除了在一旁看戏的不明真相的游客外,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可爱的艾米丽酱,我们又见面了啊。”
“切,【永生的魔女】真是名不虚传啊。看来我们在北方之地的那场交手你的确是手下留情了。嗯?这是……”
这段对话理所当然是用观众们听不到的声音来进行的。两人的表情看上去也是非常自然。
只不过名叫艾米丽的少女在看到尤纳斯手上的手铐时眼角有些许的抽动。只是这抽动除了列维坦和尤纳斯之外,其他的人并没有注意到。
(不会吧。)
列维坦不禁为自己脑中刚刚闪过的想法而感到胆寒。
伴随着反应过来的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尤纳斯缴械并控制——当然这也是在那个失明少女的默许下——艾米丽旁边的长者立刻清了清嗓子,紧接着面向观众做作地喊道:
“看见了吗诸位,这就是当年一位卑劣的歹徒在高贵又强大的近卫帝国禁卫军指挥官、被我们称为‘帝国之辉’的伟大英雄——艾米丽·拉法耶·G·冯·格里德利面前迫于她的魄力而放弃暗杀的典故。这个故事充分展现了‘帝国之辉’的伟大魄力。那么,今天下午的表演到此结束,让我们为友情参演的美艾利家族的三姐妹献上掌声。”
短暂的沉默后,反应总是慢一拍的士兵们终于跟上了节奏,及时地和三位少女一起转过身,并跟着她们和长者向着广场方向围了三四层的观众们鞠躬。而观众们则是回以热烈的掌声,这场“表演”就这么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来到帝国书院三楼,一处可以看见外面庭院的小房间前,列维坦气冲冲地边嚷边冲进房间里。
“什么怎么回事啊?”
出乎列维坦意料的是,回答她的不是尤纳斯,而是刚才在外面被尤纳斯用镰刀架在脖子上的富贵少女艾米丽。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
正在互相打量对方的两人被坐在房间中央面对着几位书记员——当然是帝国书院的人员而非列维坦的手下——正在摆弄小竖琴的尤纳斯给打断了。
“不好意思,两位。我要开始工作了。如果你们想要旁听呢,就请你们保持安静。否则的话,我就只能请你们出去了哟”
列维坦摆出一副“这事儿没完”的表情,然后安静地双手交叉在胸前,靠着房间的墙壁坐在地上。
一旁的艾米丽则是假装没有看见一般,以贵妇般标准的姿势坐在了房间里的另一把椅子上。
“那么,我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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